剥削而非探索:欧洲投资者的系统性优化思维
概念验证与愿景验证:欧洲科技落后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塑造我们日常生活的技术革命——从搜索引擎到人工智能——几乎都来自美国,而欧洲尽管拥有卓越的研究能力和充足的资金,却往往只能袖手旁观?这个问题的答案远比简单地归咎于风险偏好或官僚主义要复杂得多。
本文深入分析了美国和欧洲投资者基因的根本差异。文章认为,关键的分歧并非在于资金,而在于认知方式。欧洲仍然囿于“剥削”模式,严格将投资与“概念验证”(即基于过往数据证明可行性)挂钩;而硅谷则奉行“愿景验证”原则。
了解为什么像SpaceX或OpenAI这样的公司按照欧洲标准会被视为不负责任的资本浪费,以及美国预测趋势的能力如何正在创造一种经济现实,并系统性地将欧洲大陆远远甩在身后。本书还将探讨信息的价值、决策的速度以及我们为安全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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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风险投资家在埃隆·马斯克身上看到了欧洲人错过的东西:模式识别的艺术
欧洲和美国投资者之间的根本区别不在于可用资本的数量,而在于他们运用这些资本的认知框架。OpenAI、特斯拉、SpaceX 和其他变革性公司的成功案例为这一论点提供了实证支持。与此同时,欧洲科技公司尽管拥有巨大的初始机遇和人才储备,却始终无法在全球主要市场占据主导地位。其原因并非主要在于缺乏创新或智慧,而是源于他们对哪些信息与投资决策相关以及何时做出这些决策的理解存在偏差。
美国融资悖论与模式识别的艺术
如果按照经典的理性资本配置标准来分析硅谷的资金流动,最初会发现一幅自相矛盾的景象。萨姆·奥特曼(Sam Altman)为OpenAI获得了数百万美元,甚至是数十亿美元的投资,尽管当时该公司既没有可观的收入,也没有稳定的利润。埃隆·马斯克(Elon Musk)的特斯拉(Tesla)的估值,按照传统的数学模型来看,似乎完全不合理。SpaceX这家旨在革新火箭技术的公司,获得了巨额资金,尽管当时成熟的航天工业已经断言这种方法是失败的。从欧洲投资者的角度来看,这些决策似乎纯粹是投机,甚至是鲁莽的资本毁灭。
然而,正是这种判断引发了分歧。欧洲投资者会将这些交易归类为非理性行为,而美国风险投资基金则看到了不同的东西:他们发现了传统财务报告无法捕捉到的模式。他们看到了创始人超乎寻常的专注力。他们看到了尚未存在但终将出现的市场。他们看到了技术发展路径,其中先发优势将带来指数级增长。这并非投机,而是精准的模式识别。
方法论之争:概念验证与愿景验证
欧洲投资者采用不同的层级式模式。他们要求提供概念验证。这意味着在投入大量资金之前,必须先证明项目的可行性。必须有原型产品,最好还能有初步的客户反馈。估值与历史基准密切相关。谈判的核心在于估值倍数和盈利预测。盈利的财年不仅是理想的,在很多情况下更是获得大额融资的实际前提条件。
与之相反,美国的思维模式基于“愿景证明”的概念。这是一种根本性的因果关系逆转。在这种模式下,资金的提供并非基于成功案例,而是基于创始人或创始团队展现出实现特定未来愿景的能力。OpenAI之所以获得资金,是因为Sam Altman及其团队预见了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并且展现出了清晰明确的愿景,能够引领这一方向。这种证明并非指已经盈利的成熟产品,而是指他们展现出的远见卓识和战略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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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利用与探索利用:经济理论
这与组织研究中一个著名的概念——组织双元性——相符。该概念区分了两种基本的行动模式:利用和探索。利用意味着优化已知的流程、市场和技术。它旨在从现有结构中榨取最大价值,提高效率,并巩固现有地位。另一方面,探索意味着积极寻找全新的路径、市场和技术。它能够容忍较高的失败率,因为其目标并非立即盈利,而是发现具有指数级增长潜力的领域。
欧洲投资者群体在历史上逐渐高度专注于剥削,这在情理之中。欧洲主要金融机构兴起于资本主义以稳定性和可预测性为主要特征的时代。银行和保险体系被设计成行政机构。即使是现代欧洲私募股权公司,最终也遵循着同样的模式:收购成熟企业,优化流程,降低成本,提高运营效率,然后出售获利。就最大化现有价值而言,这种模式利润丰厚。
然而,美国投资者阶层擅长探索,这在很大程度上源于美国的定居和建国历史。他们习惯于在不确定性中投资。从历史经验来看,他们发现新市场的出现并非源于对现有结构的优化,而是源于颠覆性创新。他们深信,最大的利润并非来自对现有业务的优化,而是来自创造全新的业务类别。
欧洲对剥削的主导地位
1. 在组织研究中:“能力陷阱”
在“利用”与“探索”的语境下,这是最精准的术语。
解释:一个组织会越来越擅长它已经做的事情(利用)。由于它在短期内取得了成功并实现了利润最大化,因此它会加大对这种优化的投入。然而,这导致它丧失了发现新路径的能力(探索)。
其根本思路是:“我们会更高效地做我们擅长的事情。”
2. 战略:渐进主义(或渐进思维)
解释:这种模式侧重于对现有产品或流程进行渐进式改进,而非颠覆性创新。
其基本理念是,未来是过去的线性延续,只需对其进行优化即可。
3. 经济学/系统理论:路径依赖性
解释:决策受到过往事件和现有结构(投资、基础设施、思维模式)的制约。人们之所以坚持走熟悉的路,是因为改变方向似乎成本太高或风险太大。
其根本想法是:“利用现有基础设施比建设新的基础设施更理性。”
4. 心理因素:损失厌恶和现状偏好
解释:这是一种心理倾向,即人们往往更看重损失而非潜在收益。在剥削行为中,收益是确定的(尽管有限),而在探索行为中,损失是有可能的。
其根本思维是:“一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安全导向)。
5. 上下文:经验主义/“概念验证”心态
这是一种经验主义行政方法。
其解释是:人们只相信已被数据(经验证据)支持的内容。决策基于回顾(报告),而非前瞻性(愿景)。
其根本理念是:“没有经过验证的数据,就不进行任何投资。”
当一个人有意识地选择剥削时,这通常被称为优化或保守的心态,而这种心态有陷入能力陷阱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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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滞后和规模化障碍
这种组织上的不对称性非常精准地解释了为什么过去二十年的技术革命几乎都起源于美国。云计算革命并非起源于欧洲,尽管欧洲的工程师完全有能力发起这场革命。人工智能领域也并非由欧洲的实验室主导,尽管欧洲拥有卓越的研究实力。社交媒体也并非诞生于欧洲的初创企业,尽管当时的社会条件已经具备。这并非智力或技术诀窍的问题,而是人们是否愿意将资本投入到某种特定形式的不确定性中的问题。
这两个世界分道扬镳的决定性时刻在于关键的规模化阶段。像OpenAI这样的公司在欧洲的投资环境下,永远无法获得足够的资金来投资训练大型语言模型所需的密集型计算基础设施。欧洲投资者会要求盈利的单一经济模式,会要求市场验证,会要求内生增长。所有这些问题在当时都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然而,在美国,关键问题却以不同的方式提出:如果我们假设未来将由大型语言模型主导,那么我们需要多少资金来实现这一未来?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也必然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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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策节奏与预见价值
这种思维方式的根本差异也带来了一种节奏效应。欧洲投资者的运作节奏与长期规划和对稳定性的关注密切相关。资金分批拨付,必须达成既定里程碑。下一轮融资取决于是否满足非常具体的条件。这就造成了从发现投资机会到分配资金之间的自然延迟。在这段延迟期间,机会往往会消失。
另一方面,美国投资者的运作节奏则截然不同。他们会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做出关键决策,但随后会投入巨额资金并做出坚定承诺。投资 OpenAI 的风险投资基金并非使用预留的测试资金,而是动用了其自身投资组合中的大量资金。这造就了一种不同的利益关系。投资者与公司的成功息息相关,这种依赖程度呈指数级增长。
另一个常被忽视的维度是信息的价值评估问题。一位寻求“概念盈利”的欧洲投资者,其信息观本质上是基于某种特定的理论。该理论认为,现有的可靠信息是决策的依据。不确定性越少,决策就越理性。而一位寻求“愿景验证”的美国投资者,则基于不同的信息理论。该理论认为,预测未来信息并据此采取协调一致的行动,比掌握当前信息更有价值。能够先人一步洞察未来的创始人,将塑造未来。
这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差异,它还具有切实的经济意义。随着世界以指数级速度变化,预测未来趋势的能力比做出明智决策的能力更有价值。这正是《远见卓识的证明》一书的核心论点。它并非臆测,而是基于严谨的经济学原理推导而来。
举例说明:SpaceX 的估值
一个具体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2015年,一位欧洲投资者不会投资埃隆·马斯克的太空计划。当时,该公司缺乏盈利的、标准化的经济模式。研发成本巨大且完全无法预测。老牌航天产业对这项计划嗤之以鼻。从欧洲的估值角度来看,这代表着无法估量的风险。然而,一位美国投资者却问道:如果私营航天产业代表着未来,如果火箭发射成本大幅降低,如果这是商业航天经济的先决条件,那么我们必须在别人捷足先登之前投资。如今,SpaceX已成为世界上最有价值的私营公司之一。这种差异绝非偶然。
治理结构:控制与委托信任
这种差异在公司治理和控制方面也显而易见。欧洲投资者倾向于掌控公司运营。他们希望拥有董事会席位,希望了解详细的报告机制,并掌握公司运营的方方面面。这是经典的投资组合管理模式,源于金融理论和风险管理。而美国投资者则通常采用委托控制的方式。他们选择自己信任的创始人,并给予他们相当大的自主权。虽然报告不如欧洲投资者详细,但投资金额更大,限制也更少。
这就导致了一种自相矛盾的局面。欧洲投资者试图通过控制来降低风险,但这实际上反而会造成更高的风险,因为它限制了创始人的行动能力。美国投资者则试图通过选择性地释放资本和高度信任来降低风险。这种方法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赋予了创始人快速决策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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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认同、网络效应和时间跨度
此外,文化自信也是一个重要因素。美国视自己为未来的创造者。在这里,巨额财富的创造并非源于对现有结构的优化,而是通过开创全新的领域。这种观念已深深根植于美国的社会思维之中。欧洲,尤其是德国,其工业革命的历史则更为悠久。巨额财富的积累往往并非来自新的创业项目,而是源于现有结构的专业化和优化。这导致欧洲在应对全面不确定性时,普遍存在着一种根本性的不确定性。
第三个现象是资本配置中的网络效应。在美国,投资者网络经过数十年的发展,遵循着相似的投资标准。这导致了一种羊群效应,而这种效应在这种情况下是积极的:当一家知名的风险投资基金投资于某个项目时,其他基金往往会跟进。这使得资本流动呈指数级增长。在欧洲,这种现象不太明显,因为其潜在的投资理念不够统一。
另一个重要方面是投资期限的问题。欧洲投资者,尤其是像养老基金这样的机构投资者,通常预期在五到七年内实现盈利。而美国风险投资基金的投资期限则往往为十到十五年。这是机构投资者群体结构上的根本差异。欧洲养老基金必须定期向其成员报告收益情况。而美国风险投资基金可以在其投资者协议中规定,未实现的收益不必立即转化为回报。
全球主导地位、变革与结构性现实
这些思维方式的差异所带来的后果在全球科技产业的结构中显而易见。几乎所有全球最有价值的公司都是由美国资本在美国的创业网络中创立的。这并非因为欧洲人愚笨或缺乏创新精神,而是因为美国的资本配置机制能够更快地投资于具有指数级增长潜力的项目。
然而,也有迹象表明,近年来这一体系正在发生变化。欧洲巨型基金的日益涌现,其运作资金规模显著更大,以及人们越来越意识到需要更加重视探索,都表明一个学习过程正在进行中。像欧洲的Balderton Capital和Index Ventures这样的公司,有意按照美国模式运作,并且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这表明,思维模式并非与生俱来或一成不变,而是可以学习的。
然而,仍然存在一些重大的结构性障碍。欧洲的监管环境往往迫使金融机构采取更为保守的资本配置策略。欧洲的通信行业更加分散,使得投资者难以快速做出决策。此外,欧洲的创业文化并不像欧洲那样蓬勃发展,这意味着潜在的独角兽企业创始人数量较少,难以进行投资。
欧洲投资者的心态并非道德低下或本质上不理性,而是历史和监管环境的产物。这种心态对某些类型的公司和市场而言非常有效。但对于过去二十年来定义科技行业的指数级增长经济而言,这种心态却是一个巨大的障碍。要求概念验证的投资者永远落后于那些投资于愿景验证的投资者。这并非偶然,而是数学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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